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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夜里静静穿行的归途列车

在夜里静静穿行的归途列车

我静静的站在人群之中,听着人群的声音随着烟花的消逝渐渐归于平静,尽管残忍,但这是迅速摆脱彼此的痛苦的唯一方法。

我不是什么英雄,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幸福。我只是一个笨拙的追逐着自己所相信的事物的凡人,而我的追求,正好说明了我不是一个值得爱的人吧。

在此时此刻,我渐渐的相信了——真实之物,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拥有的,这种真实,居然具有排它性。对一个人彻底信任,等同于对其他人的彻底排斥,同样,对一个人的彻底要求,等同于对于其他人的彻底遗弃。

弥赛亚的大爱,在我看来,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,如果是怜悯,那么,再精致的的怜悯,也是虚妄的事物,纪德不需要,我也不需要。

但此时此刻,我还有一个疑问在心中存在着。

人是不可能做到完全相互理解的。

尤其是在语言的层面上来说。

当人想要表达自己时,就会有不同的措辞方法。如果一味追求质朴和诚实,那么说出来的话语就会被认为是鄙薄无知,如果对于言语进行修辞和包装,就会陷入自我夸饰和骄傲自大的牢笼,如果掌握好了质谱和夸饰的比例,就会被人认为是世故圆滑,没有原则。

况且俗语说疏不间亲,如果想要自己被些人理解,就不能以一个陌生人的态度表达自己,如果用陌生人的态度说出了过于亲近的话,就会被别人排斥和畏惧,但是,想要成为别人信任的人,又要千方百计的揣测别人的想法,在揣测和接近的过程中,自己本身就陷入了不忠的泥淖。尽管看破此事的林肯也一再强调,为了完成正义,任何手段都是正义的。但是,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绝不是任务的完成和带有目的的接近,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,我都追逐着绝对的纯洁性。

那分明是说,只有两个陌生的人,从见面开始就抱着坚决的殉情之想,一心一意的用自我毁灭的方式认识对方,并随时抱着交付生命的意志,这种真实,才会存在。

这也就是为何,具有排他性的真实,在表象上仿佛是有多向性的原因。因为无论见到的是谁,都必须用自我毁灭的方式来试探,带着绝对的赤诚,所以才总是被伤害,被遗弃,所以才会变得闪烁着冰冷的光泽。

忧郁是消沉的热诚。

我看着与离开的由比滨擦肩而过的雪之下,和她显得那么阴郁的脸色,大概,甩开她姐姐的难处,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。

被户部缠住的三浦也很快的回到了这里,但叶山此时已经悄悄地离开了,叶山平时一直照顾着他人的感受,这一次的反应,实在是出乎意料。

如果我拦住他,并且发问,他肯定会如平常那般回应说:“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好人。”吧。

人性在我的眼中,渐渐变得更加清晰起来。

雪之下并没有问由比滨的事情,但我知道,她明白发生了什么,从我脸上的神色,和由比滨的眼泪中,谁都可以嗅到事情的本来面目。

她只是静静地站在我旁边,看着烟花散落之后的天空,灯光还没有重新亮起,在幽邃的天幕深处,缀满了近在咫尺的群星。

最后,在最后一班新干线上,只有我,雪之下,和一色彩羽。

出奇的,彩羽的脸上,并没有泪痕,也看不出情绪的低沉,如果非要说些什么的话,不如说是一种平静。就像我在每一次试探人性失败后的平静一样。

按理说,我和雪之下都要在彩羽之前的一站下车,我示意雪之下先不要下车,天色已经很晚,作为正常的担当,我应该送彩羽回家,不论是从人道的考量上还是别的更为实际的考量上,都是应该的。

但此时我没有发现的,是我的这种行为,不论是不是自居于人道,都是出于怜悯。

雪之下意会了我的意思,但看上去对这种行动颇为不满,她叹了口气,远远地坐在了车厢的尾端。

我站在彩羽旁边,看着她平静的脸,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才好。

我永远不会安慰别人,这是我的原则。

彩羽转过头来,看了看我无表情的脸,叹息似的说道:“前辈还真是温柔呢。”

“没什么,这也算是我自认为因该做的事情罢了。”我斟酌着说法,含糊其辞的作出了回应。

“倒是你啊,”我看着车窗外快速流动变化的景象,很随意的说道:“不是一直都十分冷静的吗,怎么这次……”

“谁知道呢,也许是想起了前辈所说的真物吧。”一色彩羽偏过头去,露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,也看着灯火再车窗外飞速远逝,但我们所看着的,只是自己在车窗上的倒影而已。

如果只追随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物,把一切外在的事物都加以歪曲,看到的就是此时呈现在车窗上亦真亦幻的景象吧,此时,在车内明亮的灯光使车窗成为了一面镜子,倒映着我们的虚像,在城市的夜景里飞速穿行着。

“我说的真物,也许不是你理解的那样子呢……”

我轻若无物的发出了一声喟叹。

“没关系,信念这种东西,就是人偏执之后才会产生的吧。”彩羽平静的说道。

“你,意外的诚恳呢。”我只有做出这样的评价。但听到了我这种评价的彩羽,竟然背过身去,肩膀微微抖动起来。

“下一次,一定不会……”耳边传来了一色彩羽颤抖的声音。果然还是会伤心的啊。可我也不能说什么,安慰的话语,就是一种旁观者的狂妄自大,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,这种自我麻痹的话,一定不会从我的口中说出来。

经历这种东西,只有深切体会才能明白,如果说在被别人拒绝的这一方面,我似乎还是……

比较有发言权的吧。

因为看到女孩子在面前哭出来,我有些不知所措,几乎可以说是手忙脚乱,很自然的,我的目光转向了雪之下,但是,这家伙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,你是哪里来的孩子吗。

“前辈,”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了柔和的声音,伴随着温热的呼吸吐出的气流,彩羽不知何时已经贴了上来,就在我僵硬不知所措的时候,她接着说;“如果真的是那样,请你让我看到,真正的真实之物,是什么样子吧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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